在轰动一时的大婚结束后,二老就又离开了丹暄,于九州四处游历。至于阿肆爷孙,在与简禾商量后,也决定在丹暄暂住一段时日。阿肆作为简禾的弟弟,可以破格作为丹暄夜氏的门生,随之修习仙术。小孩儿得知后,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成婚一年后,简禾与夜阑雨便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不,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儿,一模一样雪白的肤色,漂亮更甚她们父亲年幼时的样子。
春去冬来,时间流逝。
这一年的秋日,一队从潼关远道而来的异族人来到了丹暄,进城不到半个月,就惹来了许多议论。据说他们精通幻术,可以在身体舞动的过程中幻化成五彩斑斓的动物。据说他们之中有一位专门调配各种古怪药物的药师,更绝的是他调的香,只要一滴,魅惑迷人的香气就可保持一月不散,据说伴着这味道入睡,梦中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儿……反正怎么离奇就怎么传。
最后传到简禾都有点儿好奇了,夜阑雨却丝毫不感兴趣。所谓的幻术,其实都是障眼法,是异域人常用的吸引观众的手段,没什么好稀奇的。无奈,两个女儿才四五岁,正是最活泼的年纪。三人一同朝夜阑雨巴眨眼,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抵挡不住。
于是,一个晴好的早上,一家四口坐着马车,来到了这队异族人暂住的地方,也是他们演出之地——山上的一座前身为佛寺的客栈。现场果然是人头涌涌,大家都争相来看最近出名的异域人。
在场看到了一个卖红薯的小摊儿,那香味顺风飘来,两个女儿都馋嘴了。夜阑雨挤进了人群去买,简禾牵着两个孩子,在树荫下的石凳坐着休息。
就在这时,简禾敏感地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惊讶地一转头,那是一个已达耄耋之年的干瘦老人,发须灰白,红铜色偏黑的皮肤,穿着异于九州风俗的衣裳。
两个女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老的人,有点紧张地往简禾身边缩了缩。简禾不动声色道:“老伯,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人笑眯眯地指了指她的脚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简禾低头一看,原来她脚边的草丛中躺了一只玉戒指。这老头应该是在说这是他遗失的东西吧。
简禾将它拾了起来,递给了老人。老人果然收下了,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不由分说就要递给简禾,继续说着她听不懂的鸟语。
“你想送我?真的不用了,捡个东西,举手之劳而已。”简禾推拒着,身边的女儿忽然咕哝了一句话,她分了一下神,转头那老头就消失了,而那瓷瓶还在她手里。
夜阑雨抱着两个纸袋回来了,看到简禾表情不对,手里多了个陌生的瓷瓶,他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简禾晃了晃瓶子,道:“一个怪老头非要送给我的,一抬头人就不见了。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我看看。”
瓶子没有什么机关,打开以后,亦非有害的东西,而是一种味道奇特的香水。
“传闻中,这些异域里不是有个调香的人吗?说不定就是刚才那个老头。”简禾说着,突然往自己的手背上滴了一滴。
夜阑雨按住了她的手,皱眉道:“你怎么往自己身上滴?还不清楚是什么做的。”
“穷紧张,你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说不是毒物了。”简禾含笑瞥了他一眼,低头一嗅:“真的挺香的。”
“我闻到了。”夜阑雨把瓷瓶夺了过来,瞪了她一眼:“以后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自己身上试,明白了吗?这个瓶子,我处理了。”
“好好好。话说,这味道真的能保持一个月吗?”
“传闻多有夸张之处。”
……
二人都没有把这香水的附加传闻当真,简禾好奇的,也不过是这香气能保持多久而已。殊不知,就在当天的夜里,一些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夜阑雨的作息一直很规律,没有睡过懒觉,也鲜少生病。从山上回来的第二天,简禾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他的臂弯里。简禾心中好笑:“难得看见他睡懒觉。”抬手一碰,立即就感觉到他的身子烫得惊人。
这场高热全无征兆,来势汹汹。夜阑雨头痛欲裂,睡了一整个白天。不过,简禾知道,他的身体底子向来很好,依照经验,即使病倒,也很快可以痊愈。
两个女儿来问了两次,都被简禾赶了出去和阿肆玩儿。一方面是不让她们打扰夜阑雨休息,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她们也染上高热。休息一天,到了晚上夜阑雨就该饿了,简禾让厨房温了点粥,就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床头,靠在那儿陪着。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响,简禾一个激灵,猛地惊醒了,转头一看,原来是床幔被扯下来了。
夜阑雨已经坐起来了,雪白的单衣微微敞开,胸膛沁着汗,头发挡着脸,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缓慢的喘息声。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简禾觉得他一定是在发呆。她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坐到了床上,嗔道:“你吓我一跳,做噩梦了吗?把床幔都扯烂了。”
听见这个声音,夜阑雨的后背僵硬了。
同时,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想看看退热了没。手伸到了一半,突然之间,就被用力地捏住了,捏得她手骨发疼。于那垂落的青丝之中,露出了一张苍白无血色的容颜,与一双拉满了血丝的眼睛。
“干什么呀你,噩梦还没醒吗?”简禾干脆跪坐上床,就着他抓住自己手的动作,把自己的额头往他的额上一贴,动作亲昵又自然。
简禾满意道:“不错,终于退热了。”
说罢,她就要爬起来叫人端粥进来,夜阑雨却根本不松手。简禾略感奇怪地回头,夜阑雨的表情很奇怪,简禾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混杂着混乱、怀疑、震惊的表情,只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很难受,仿佛在他眼中,她是个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
难不成是病懵了?
夜阑雨终于说话了,声音嗡嗡的,十分嘶哑,透露着十二分的不确定:“……小禾?”
简禾干脆坐下了,调侃道:“怎么了,真的病傻了呀,我看啊,你——”
话没说完,就有一双颤抖的手碰上了她的颈侧。
简禾有些惊讶,却没有动,就任由他一寸寸地触碰着她的脖子——不,与其说是“触碰”,还不如说,这动作诡异得仿佛在“确认”她的头是不是还长在身体上。
简禾正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时,夜阑雨突然收回了手,取而代之地,是靠在了她的心口上,耳朵贴住了她纤薄的胸骨。
听见心脏蓬勃跳动的声音,夜阑雨眼眶一红,闭上了眼睛。
简禾搂住他,笑道:“我都有点好奇了,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呀,这么反常。”
“……”夜阑雨默默地收紧了手,含糊地道:“没什么,就是一个噩梦。”
“这下你又多一件糗事让我知道了。好啦,快起来,你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我让人煮了粥,起来吃吧。”
夜阑雨下了床,披上了衣裳,路过镜子时,却不敢抬头去看。简禾原想自己出去喊人的,可夜阑雨却非要跟着她。
在竹林里,两人恰好遇上了端粥的下人,以及阿肆。
两个小姑娘兴致不高地跟在阿肆后面,看见了夜阑雨和简禾并肩站着,都眼前一亮,欢呼一声扑上前来,齐齐抱住了夜阑雨的腰,欢快地道:“爹!你病好啦!”
“爹好久没生病了。”
“娘说爹睡了一天的觉!”
望着两个天真烂漫、与自己长得神似的小姑娘,夜阑雨当场就怔住了。
两个小姑娘撒着娇要他抱,简禾佯怒道:“你们爹才刚退热呢。”
夜阑雨突然蹲了下来,一手一个,稳稳地将她们抱了起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个孩子,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们一样,简禾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激动。
吃饭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两个小姑娘相貌像他,脾气却学了她,闹腾调皮却又惹人喜欢,不停地在说逗趣的话,互相拆台。一家四口的气氛和乐融融。夜阑雨平时的话就不算多,今晚就更是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或者说,是在“看”她们三个人。
到了晚上,两个小姑娘扭扭捏捏地说想跟爹娘一起睡,这是过去偶尔有过的事。不过今天夜阑雨的精神不好,简禾犹豫了一下,原想拒绝,夜阑雨却说:“留下也好。”
到了夜里,两个小姑娘依偎着彼此,滚到了墙边,很快就沉入梦乡了。夜阑雨睡在了中间,简禾熄了灯,爬上床,把被子盖好。忽然有一双手将她揽了过去,灼热的鼻息喷薄在了她的胸前。
简禾脸一红,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小声道:“别乱来,孩子在旁边呢。”
夜阑雨闭上了眼睛,执拗道:“我想就这样睡。”
我想听着你的心跳声睡觉,虽然,我并不想就这样睡着。
“好吧。”简禾感觉自己今天带了三个孩子,温柔地揉着他的后颈:“你呀你,今天这么磨人。我猜你小时候生病时,一定比现在更缠人。”
夜阑雨心一颤,低声道:“我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很可爱呀,虽然老是臭着脸。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逮着你欺负的。你在丹暄有爹疼、有娘爱,肯定从来都没在人手下吃过苦头,所以我以前每次气你,你都会轻易上钩,可好玩啦,哈哈哈哈……”
夜阑雨低低道:“是吗。”
二人当年的糗事和趣事,简禾从来都是百说不厌的。伴着她的声音,夜阑雨的呼吸慢慢地变缓了,可姿势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一直死死地勒住她的腰,直至睡着了,也不肯松手。
翌日,夜阑雨的烧是完全退了,出了一身薄汗,精神好了很多。
简禾与他说起昨天他的种种表现时,夜阑雨的神情变得有些若有所思:“其实我昨晚,好像又做了一个噩梦。”
“好像?又?”
“嗯。其实我也分不清是昨晚的梦,还是我生病的那天夜里做的。昨天昏昏沉沉的,你跟我说我做过的事,我都没印象了。”
“是怎么样的噩梦?”
“一个很奇怪的梦。我站在一个尸横遍野的山谷前,后方有一座断了的铁索桥。除了满地的尸首外,还有很多在苟延残喘地爬着的傀儡……远方有人在厮杀。”
“哇,听起来像是你在跟人大开杀戒,然后呢?”
“没有了,在那个梦里,我一直在那片山谷里徘徊,不知徘徊了多久就醒了。”夜阑雨抿了口茶水,脸上闪过了一丝深思:“不过,我有一点看得很清楚,被我操纵的傀儡所杀的那一方的人,都穿着与我们家款式极为相似的枣红色校服。”
简禾惊奇道:“那这个梦,岂不是在自相残杀?”
“正是。”
简禾了然,一拍桌,肯定道:“我懂了,你最近不是在翻看那些古籍里记载的什么凶傀儡啊、恶符啊什么的嘛,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梦到这么古怪的情景。”
被她这么一说,夜阑雨也没有多想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梦而已。
“天气这么好,你也别在房间看书里了,跟我出去透透气,今天什么都别干了,就去监督阿肆他们练功,怎么样?”
“好,听你的。”
夜阑雨站了起来,将手递了过去,她也一如往常那样牵住了。
十指紧扣,默契十足。相视一笑,情意尽在不言中。
简禾嘿嘿道:“走啦!”
——夜阑雨番外·完——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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