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言道:“你来我家乡,若连基本的宾主之谊都不能尽,岂非落下怠慢贵客的骂名还是找个地方,在下做东”
二人谈得有来有往。
朱浩此时也在打量那孩子,只见对方身着鲜亮的锦袍,头戴金冠,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好个翩翩少年郎,他很想知道,这位会不会就是小兴王朱厚熜
看样子
没谱,鬼才知道是不是,总不能直言相问。
但观对方出来连个侍从都不带,是朱厚熜的可能性非常低,兴王会这么放心让儿子跟着府上一名教书先生出来
少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深邃如水,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当发现朱浩打量自己时,还用厉目瞪了朱浩一眼,似在发出警告。
“兄台不知在何处落脚”
公言对陆先生之事很关心。
陆先生回道:“就住在城东的天香客栈,这不遇到个孩子,颇有天分,想收他为弟子。”
终于把话题扯离寒暄客套的环节,朱浩也终于有点存在感。
公言看了眼朱浩,惊讶地问道:“兄台要收弟子此子仪表堂堂,看来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你大爷
你就不能告诉我他姓什么或是直接把名字说出来兄台兄台的,你们认识,可我不认识啊,这人明知我是锦衣卫世家子弟依然想收我当弟子,虽说只是挂名,但居心叵测,别是针对我的阴谋吧
“兄台,有一件事想单独跟你说说,不知可否借一步叙话”
公言或许真的怕泄露什么秘密,居然拉陆先生到一边交谈。
陆先生看了看朱浩,微微颔首,随即二人走向不远处的茶摊。
“你是在钓鱼吗”
陆先生和那表字公言的家伙暂时离开后,少年有些无聊,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后,主动询问朱浩。
声音稚嫩。
朱浩摆出垂钓高手的姿态,故意引起对方好奇:“当然,有鱼竿有鱼钩,还用得着解释吗”
少年不屑地撇撇嘴:“虽说有鱼竿和鱼钩,却没鱼饵,怎么个钓鱼法”
朱浩道:“姜太公钓鱼听说过没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钓鱼全在心境上,急也没用,鱼饵非钓鱼成功之关键。”
这话基本就是套用刚才陆先生那番装逼的说辞。
“切,就你还姜太公钓鱼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从这条河里钓起鱼来的这么清浅的水会有鱼”
少年嘴上不屑,眼珠子却骨碌碌乱转,似乎很关心这人工渠里是否真的有鱼。
这正是孩子本该有的爱玩天性。
就在朱浩要说什么时,有人往这边靠近,不是陆先生和公言,而是一名兴王府侍卫,身材高大魁梧,威慑力十足。
“公子,您怎在此这里鱼龙混杂,早些回府吧。”
“没事,我与隋教习一起出来走走看看,无妨的,你且回去。”
说话口吻,俨然是兴王府的小主人。
那侍卫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朱浩,此时远处的“公言”见状,赶紧带着陆先生回来,先向那侍卫行礼,随即拉着到一边交谈。
看来这人很喜欢背地里跟人说小话,从来不当着别人面。
陆先生回来后,笑盈盈打量金冠少年,少年也用好奇的目光紧盯着陆先生。
过了一会儿少年失望摇头道:“听教习说你很厉害,尤其是诗画方面,可说当世一绝,但看你外表,好像平平无奇啊。”
诗画当世一绝
朱浩心中“咯噔”一下。
还是小孩子心直口快,不像老的那么老奸巨猾,半天只憋出个“兄台”,半点身份信息都没泄露。
这世上诗画了得的人不少,但若说当世真正的第一大家那绝对是唐伯虎。
那是来自后世的评价,可说是唐某人死后的殊荣,换作现在,就算有名也不可称之为“当世一绝”。
朱浩不由再次把目光投注到陆先生身上。
脑海中一段段记忆碎片浮现
陆先生自称要到江西,只能在安陆稍作停留,而历史上唐寅不就是在正德九年去江西投到宁王麾下,并在次年装疯遁走
陆先生笑道:“你家教习过誉,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如你所言,我确实平平无奇。”
朱浩觉得这老头没自谦,若真是唐寅,或是当世书画名家,怎会沦落到醉卧异乡不知归途的凄惨地步还恰好被我娘碰到你当我会相信这种巧合么况且朱浩也并未从前世的记忆中找到有关唐寅造访湖广的记载。
照理说像唐寅这样青史留名的人物,就算落魄,走到哪儿依然很容易留下名声,为地方志或县志记载,流传下一段佳话不可能来一趟安陆这种卧龙潜邸,却掀不起一点风浪
不多时,公言送走王府侍卫回来。
“兄台,我看这样吧,我回去后便跟安陆地方文人雅士联络,择地设宴,为你接风洗尘,聊尽地主之谊先且把你的暂居之所告知友人,方便前往拜会。”
本来朱浩觉得陆先生不可能是什么名流。
但看公言这慎重的架势,确实是把陆先生当成当世名士。
陆先生却没有应付名利场虚伪客套礼数的打算,摇头道:“今日会面,不过是碰巧,不宜大费周章,至于宴席在下便不去了。若公言有意,在下在客栈恭候,来时备妥丹青笔墨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