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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柳景诚给柳淼淼新买的房子装修好了, 下午的时候柳淼淼就开始打包收拾东西,准备搬过去。

女孩子东西多, 化妆品和护肤品一箱,包包一箱, 春夏秋冬衣服各一箱, 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其他物件,行李箱堆得一地都是。

谢灼倚在门边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其实大多东西家里阿姨已经提前收拾得差不多了, 不过有些私人物品柳淼淼不希望别人接触, 便自己动手收拾。

她抱着一摞衣服从衣帽间挪动到行李箱, 一罐药瓶夹在衣服堆里掉了出来, 滚到谢灼脚边。

谢灼正垂眸看, 被柳淼淼眼疾脚快踩在瓶面上。

脚丫子正正当当地遮住了标签。

谢灼眯了眯眼,“这是什么?”

柳淼淼挑眉“口香糖。”

“口香糖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怕你看了嘴馋偷吃。”

谢灼轻嗤。

柳淼淼弯腰把药瓶从脚底捡起,扔进行李箱一同打包装好,拉上拉链,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差不多了。”

谢灼说“我爸妈晚上有事出去了,我让老刘开车送你过去。”

柳淼淼住的地方和谢家小区相隔两条街的距离,十分钟车程便到。

新房子刚装修好,屋里还有股很新的木质家具的味道, 谢灼打开阳台落地窗透风,看了看隔壁空荡荡的两个卧室,迟疑问

“你一个人住?”

柳淼淼随脚踹开一只躺在地上碍事的行李箱,跳进沙发懒洋洋地躺下,打开电视, 拆开巧克力嘎吱嘎吱边看边吃。

“我爸在香港请了私厨,不过对方手上还有工作需要交接,下个礼拜才能过来。”她说。

谢灼看着七横八竖倒了一地的行李箱,以及那位毫无生活自理能力,像条无骨章鱼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的大小姐,沉默了会儿,开始默默弯腰给她收拾东西。

“这箱东西放哪里?”谢灼拉开其中一只行李箱,里面装的全是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柳淼淼躺在沙发上懒得动,怀里抱着她的巧克力桶,伸出一条小腿悠悠晃晃地指了指卧室方向,“放梳妆台就行。”

谢灼也真觉得她是懒得出奇,叹了口气,没脾气地帮她把东西拿进去。

他收拾地上最后一只小号箱子,拉链开到一半,柳淼淼突然反应过来,从沙发上跳起

“等下,那个你别——”

谢灼手上动作顿了顿,刚把箱子打开。

里面是女孩子各色款式的内衣裤。

白的,粉的,黑的,蕾丝边儿的……

谢灼“……”

柳淼淼趴在沙发椅背上,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笑着看他“阿灼,你脸红了。”

“闭嘴。”

谢灼咬了咬后牙,抬手把箱子合上,“你自己过来收拾。”

柳淼淼笑眯眯地跑过去,抱起自己的小箱子往房间里走。

谢灼去厨房看了眼,拉开冰箱,不出所料,里面空荡荡。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晚上吃什么?”他问。

柳淼淼在房间收拾东西,双手腾不出空处,便抬腿把拖鞋踹掉,用隔着袜子的脚趾头灵活一勾,书桌底下的柜子拉开。

里面整齐码着各种各样口味的方便面。

“吃这个,或者叫外卖。”柳淼淼说。

谢灼挑眉,“吃这个吃一礼拜?”

柳淼淼骄傲地扬了扬怀里的巧克力桶,“还有这个。”

谢灼“……”

他再次叹气,“你在家里等我一下。”

谢灼回来的时候两只手里提了满满的菜。

大包小包,从油盐酱醋到鸡鸭鱼肉,再到早餐的牛奶吐司火腿和鸡蛋,柳淼淼觉得他大概是搬了个迷你超市回来。

足足够她吃一个礼拜的分量。

柳淼淼说“你买这么多,我自己又不会做。”

“我做好晚饭再走。”谢灼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柳淼淼破天荒觉得自己有点饿了,她跳下沙发跑过去,在那堆大包小包的东西里溜了一圈,指着其中一只袋子说“想吃鸡。白斩鸡酱油鸡手撕鸡和砂锅鸡。”

谢灼不出所料“嗯,狐狸都爱吃鸡。”

柳淼淼“……”

谢灼在厨房准备晚餐,柳淼淼就趴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

那档综艺节目实在无聊,看着看着,她眼皮子开始有点儿沉了。

谢灼中途从厨房出来拿东西,柳淼淼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遥控器和巧克力桶,纤瘦的身子蜷在沙发一角,唇边还沾了点儿巧克力的碎渣。

“啧啧啧,吃得脏兮兮的。”

谢灼走过去抽了张纸巾,蹲下身,动作很轻地帮她擦掉唇角的巧克力碎。

刚触碰上,他的手腕便突然被握住了。

“不要……”

“我不要过去……”

“不要把我关起来……妈妈……”

女孩子声音很轻,像是梦中细碎的低喃,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楚,覆在眼睑处的睫羽微微颤动,有一点湿润。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像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手中最后紧攥的稻草。

她指尖的温度很凉,手心里出了层薄汗,是在害怕。

“是做噩梦了吗?”谢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低声喊她,“淼淼?”

她的眼睛微弱地睁开一道缝隙,漆黑的眸子里朦朦胧胧地隔着一层模糊水色,眸光宛如失焦般散漫,仿佛有几秒清醒,又仿佛没有醒过来。

“是你啊……”柳淼淼看着他,喃喃地说。

然后她的双臂缓缓地环上他的脖子,抱了上去。

谢灼身体一僵,女孩子半梦半醒时整个人都带着迷糊柔软的娇憨,像只撒娇的小动物一样抱着他钻进他怀里,声音低低软软的,唤着他的名字

“阿灼……”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脆弱的样子,仿佛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谢灼有几秒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任由她抱着,害怕自己稍动一下都显得过于唐突。

随即谢灼感觉脖子那处有两片温温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如同过电一般,在浑身激荡起强烈的反应。

女孩子脑袋居然钻进他颈窝里,在他脖子那块儿咬了一口。

像小孩子吸吮母乳那样大力,离开时还有很轻的“啵唧”的声音。

“嘶——”

谢灼歪了歪脖子,不由自主地轻抽了一口气。

他扭头望向旁边柜面镶着的镜子,清楚看见自己脖子上被女孩子吸吮出来的一小块红印。

谢灼闭上眼睛,嗓音有点儿哑,“柳淼淼,你能不能不要在梦里都想着这种事……”

“阿灼……”

又是一声低低软软的轻唤,女孩子身躯依赖般地往他怀抱更深处钻了钻,仿佛他的身体是一处牢靠的避风港,能给她带来温柔的安全感。

谢灼沉下肩膀,以便让她更舒适地倚放脑袋,一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下来,“你怎么了?嗯?”

没人回应他。

怀里的女孩子呼吸逐渐趋于平稳,睡得很香。

她根本就没醒过,刚才那些行为都是梦里无意识的。

谢灼“……”

谢灼叹了口气,稍稍俯身,一手穿过她腿窝,将她抱起来走向卧室。

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见母亲发病时疯疯癫癫的样子,看着她又哭又笑,把她一个人关进黑漆漆的房间里;梦见她很害怕,趴在阳台边上往外看,母亲从突然失控的马背上摔落,满地都是血……

梦见梦境的最后,有个男孩子出现,温柔地抱住了她。

柳淼淼迷迷糊糊地转醒,天花板上水晶灯散落的光线令人晕眩夺目,她被刺得微微眯起眼。

脑袋像是刚被锤完的一片浆糊,混混沌沌的,有一瞬间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

视线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她摸到身上仔细掖好的被子,和身下柔软的床垫。

卧室?

柳淼淼从床上坐起,可她分明记得自己当时还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走出客厅,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晚林立的高楼和马路川流的车灯交汇成一片光海,夜风撩动阳台的纱窗,在风里安安静静地飘扬。

餐桌上放着做好的晚餐。

柳淼淼翻看手机,屏幕上躺着两条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谢灼晚饭做好放在桌子上了,如果冷了就热一下再吃。

大概是怕她又懒得吃东西,后面隔了几分钟还发了一句

一定要吃。

她忽然想起刚才梦里男生温暖坚实的怀抱,像是冬天厚实又有安全感的被窝,将她牢牢裹在怀里。

……原来不是梦吗?

柳淼淼走过去餐桌那边,指尖碰了碰瓷盘外沿。

还是温热的。

柳淼淼站在原地有几秒短暂地出神,然后拉开餐桌椅子坐下,开始吃晚餐。

她小时候几乎每天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刚才那个梦,后来随着病情好转,梦见的次数逐渐减少,从一周几次变成一个月几次,现在偶尔压力太大才会做那个梦。

柳淼淼看了眼桌旁摆放的台历。

明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淼淼去了趟银河墓园。

清晨的墓园很安静,空气里还夹着微凉潮湿的薄露,彼时天空还未完全亮起,云层后边泛着清浅的鱼肚白,偶然一缕光线穿过林荫洒落,温和却不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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